【情满风则江】穷书生的阔日子

编者按：自《情满风则江——校友笔下的绍兴文理学院30年》征稿启事发布以来，校友们来稿踊跃，他们回望流金岁月，追忆青春故事，对母校的脉脉深情，像风则江一样，在笔端静静流淌。从今日起，开设“情满风则江”栏目，择优推送校友们佳作。欢迎校友们继续来稿，为风则江注入更多的温情与激情，激起更多校友的共鸣。

前些天有老友探访，照例是要小酌一番的。酒至兴时，则又提起当初绍兴师专的螺蛳宴来，于是话趣油然而生。

事过二十余年，至今回想起来，当初在风则江畔，一介穷书生，竟也活得颇有些阔气。而今倘若说与年轻人听，常被回怼那不甚可信。不过，其时果真如是,渗不得半点虚假。

螺蛳宴大抵是最可作证的。约莫入学汉语言文学专业之次年秋，在杭城上学的那位高中老友来绍，便邀至校内下馆，以尽地主之谊。彼时小吃店在食堂西面，为一排平房之北首两间，供炒菜，也售杂货，男生宿舍下楼南行数十步即至。于是坐定，叫点酒菜。炒螺蛳是必不可少的，味道甚佳，极适下酒。另选油炸花生、番茄炒蛋、香菇青菜数碟。

三五小菜，已算大餐。且有啤酒，极可助兴。则推杯换盏，不亦乐乎。难得与好友一聚，兴味盎然，胃口大开，便数唤老板加菜。而所加者，便为炒螺蛳，竟一而再，再而三。这螺蛳是酱爆的，加辣椒数枚，佐之老酒、生姜、小葱几许，以大火翻炒之，不出三两分钟即成，色香味俱全。绍兴城的夜宵店，历来多炒酱爆螺蛳，故人们常唤之为螺蛳摊。及吃罢，满桌尽是螺蛳壳。记得已临月末，父母所予生活费所剩无多，怀揣仅二十余块，餐中颇有隐忧，焦虑不止。怯怯然去结账，不意只要十二块。炒螺蛳为每碗一块，啤酒每瓶五角。老友

至今记忆犹新，谓之十块盛宴。此后，这位仁兄再来走访，还以炒螺

蛳相待，意趣丝毫不减。

“大餐”价廉如此，其他无疑尤甚。初入绍兴师专就读，不意喜得一福利，每生可月获饭票六十块。饭票为软塑制，旧时粮票大小，以不同颜色分出金额。记忆中最大额的是一块，且有五角、二角、一角的。以今人所见，区区六十块，尚不够宵夜一斤龙虾。然在当时，大可一个月饱食无虞。校园食堂菜肴，以白铁大盆盛之，七八窗口皆同样菜品十来种。其价之最者，乃红烧大排。这肉块甚是厚实，竟有手掌般大小，计价只七角，实是良心至极。另常见之蔬菜，则多为一二角，饭半斤计二角。于是乎，日均两块钱，伙食已然不在话下。甚而女生食量本小，又且节俭，饭票常有宽余，乃可执之去校内小店购置些零食文具了。

我老家在诸暨山区，家里尚有些林地，遍生毛竹，且置有数台织机，家境虽不宽裕，也算不得贫寒。时绍兴师专学费甚低，一学期仅三百多块，即便农家，亦不负重。父母向勤俭，然供我读书，倒是颇为舍得，月给两百有余。于是在和畅堂，我倒自以为不见得有多少穷酸，甚而有点小阔。

譬如抽烟，我在高三时即初染之。然而绍兴师专是严明禁烟的，可是饭后闲暇，不免找个地偷着来几口。月初回趟家返学时，荷包甚是丰满，则常至校内小店买香烟。其时以十块一包之红塔山和云烟为最贵，但可以支零售，乃日购数支过瘾。既至月末，囊中羞涩，改抽五块的红山茶，最窘迫时则为一块的黑猫。那黑猫确乎难抽，一口下

去满是辛辣，想来便宜自无好货。

绍兴师专管理甚严。清早即有早操，一日排课六七节，晚上又有自修，同学亦少出校门。然至双休，便可坦然出外游玩。我兜中之生活费，也常耗于假日。看录像是顶多的，同学三五结伴，行至鲁迅路则有录像厅，一晚二块钱至散场，可看三部。片子多为香港警匪片，亦有古装武侠片，着实精彩刺激。多去几次，就摸了门道，散场后只要坐等一会，有时老板就放部带着点颜色的片子，看着直教人小心肝儿扑扑地瞎跳不止。在校学会交谊舞后，也常去跳舞。街上舞厅不少，我等常就近去海尔曼斯舞厅。其时这家造脚踏车的厂子，还挺红火，对外开放的舞厅，在一个学生眼里，甚至算得上豪华了。五块钱泡杯绿茶，可跳小半夜。时正值年轻帅气，舞技且不错，舞伴倒不必担忧。常先环顾左右而选定女士之上佳者，装绅士躬身上前，一手屈于背，一手作邀请状，态度诚恳至极，女伴则常可请得。彩灯迷离，轻歌曼舞，搂得美人细腰，又且微香盈鼻，直教人飘飘然者也。始觉得城里生活，当大别于老家村庄。

偶也唤几同学，至咸亨小酒店吃老酒，逐个作东。各一汤碗太雕，再几碟茴香豆、豆腐干、咸水花生，也常仅耗资十数块，便皆吃得脸孔红彤彤的，随后摇摇晃晃走回校。一次一同学不胜酒力，行至水沟营，抱紧道旁一棵大树，死活不肯走了。弄得我等只好蹲于一旁，或抚拍其背，直待其酒意渐散方回校。

而言及大学生活，恋爱总归是要描上几笔的。对于此事，学校确凿是不提倡的，但好像也无绝然反对。当然正处情窦初开，恋爱还是

要谈谈的，无非显得有些隐秘罢了。绍兴师专大多同学的恋爱，或仅止于图书馆长坐夜读，则眉目传情，已甚适意。进而大概晚上约至操场，择一黑暗角落，亦可大樟树下，小手儿牵上一牵，胆够肥者甚至抱上一抱。我亦是差不多，与一女生互有好感。其时也偶约出校，然大抵逛逛解放路来根棒冰。亦去儿童公园，夜晚在池塘边草坪上可坐一两时辰，买一听可乐足矣，亦不见得怕蚊子吵扰。这也算校园里的恋爱罢，不过花钱着实很少，穷书生也丝毫不必为这点开销犯愁，尽管阔阔地买单。

然而终归毕业了。我留在绍兴，进了家单位挣起工资。话说这工钱，也不甚多，但比当初读书时父母所供生活费，则不可同日而语。然开支亦大了起来，香烟不再一支支买，一块钱的黑猫不再入口，请人吃饭也远非只要来几碗酱爆螺蛳了。于是，不仅少有积余，还常入不敷出，弄得颇不是滋味。后来工资渐渐涨了些，偏偏又要结婚生子买房购车，以至举起债来，更是不堪。

如此，便长忆风则江畔的阔日子。有时甚至觉得，这竟类于东篱先生的归隐生活，虽瓶无储粟，且安得自得。时光匆匆而行，世间人事已是迥然不同。在风则江畔求学那会，抑或那个时代，人们生活恐大多这般简朴，然寡求闲适时常心有余喜。而今总觉得人人辛苦劳顿，追求不辍。此情怀自令人敬仰，而其艰难苦恨之状，着实令见者不无生发些感慨来。于是常想，要是谁人都能留得一份简单知足，生活便满是美好，快乐则无处不在，这大抵是更让人所向往的。深水静流的风则江，遂令人长思之忆之，而每每顿生欢喜。

作者简介：

孟焕国，男，绍兴文理学院中文932班，现任绍兴传媒集团传媒发行公司副总经理。

投稿方式

要求：电子文稿（word格式、小4、仿宋体、行间距20）

电子邮件发至：100@usx.edu.cn，并请在邮件主题栏注明“情满风则江”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