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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飞扬宋六陵||记忆中的文具盒 徐秀丽

2018-06-15 5429

   徐秀丽,女,绍兴师专81届政史,厦门大学历史学硕士。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近代史研究》主编。

   作为一个刚结束学生时代就进入学者生涯的人,一生中不知用过多少文具盒,但其中只有一个,深深地刻印在记忆中,而且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了。
   这是我攒宫时代的文具盒,长方、扁阔,闭合处装有磁铁,轻轻一合,“嗒”地一声严丝合缝,内里是各种文具的固定位置。在上世纪70年代末期,这是一件时髦的用具。更不寻常的它的配色,全黑的背景上,是两朵金色的菊花,一盛开,一半合,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黑配金,从来是不拘一格的大胆色调,如传说中闻一多先生黑色金边的书房墙壁设计,难得刚刚改革开放的当时,有这样前卫美丽的产品。
   这是我大哥的馈赠,是他给我购置的无数物品(被褥蚊帐,脸盆鞋袜,饼干腐乳等等)中的一件。当时大哥在绍兴的武警部队服役,攒宫于他不陌生,学校的操场曾经是他训练新兵的场所。我在攒宫三年间,他来学校的次数大大超过我进城的次数。现在从地图上量知,攒宫到绍兴市中心不过20公里,当年的我,却觉得这段路好遥远,轻易不肯离开学校。
这个文具盒是我的珍爱之物,几年后,带着它到了厦门大学,不意竟遗失在剑南(现在好像叫“建南”)大礼堂外面的树杈上。
   当年的厦门还是“前线”,空中经常飘来邓丽君的歌声,以众人向所不识的温柔轻轻地安抚我们一贯紧绷的神经,不协调的是中间夹杂着“共军兄弟们”的呼叫。到剑南大礼堂看电影,是不准带包进入的。一天晚上,我和一位同学上完“BASIC语言”课去看电影,来不及把书包送回宿舍,见无法蒙混过关,便把它们藏到僻静处一棵桉树的树杈上。看完电影,书包影踪全无。因为包中的黑金色文具盒,我拉着同学发疯似地到处寻找,甚至找到了卖冰棍小贩的聚居处。后来听说,两个年轻女孩子深夜到这些地方,是相当危险的。
   三十年过去,“BASIC语言”早已还给老师,书包中的其他书籍笔记,甚至连名字也不记得了,只有这个伴我成长、随我千里的黑金色文具盒,在我的记忆中永远占有了一席之地。
   当年的“天之骄子”七七、七八级大学生,如今已经到了忆旧的年纪了,在我们对大学生活的回顾中,很少会提及在我们背后聚焦的父母亲和哥哥姐姐的目光,这些目光是温暖的甚至是灼热的,是亲切的甚至是温柔的,是寄托着无限希望的,大概也是羡慕的,无奈的。譬如我的大哥,在他的学生时代,曾是品学皆优的俊秀少年,如果身处一个正常的年代,步入大学便是他人生的必然,然而,他和他前后的那些青年,不幸成为政治试错的牺牲,上大学的梦想只能寄托在弟弟妹妹的身上。即使他们中的佼佼者,凭借自己的不懈努力,或许还有一些幸运,和我们一起进入了大学校园,我敢说,与我们这些年轻一二十岁的同学相比,他们的天空要低得多,他们的翅膀要重得多。
   所以,我们这些“新三届”的大学生固然尽心尽力地贡献于这个时代,然而,我们无疑首先是时代的受惠者;我们虽无意从比我们年长一二十岁的青年身上获益,他们却客观上成了我们的铺垫。
   离开攒宫三十多年,当年所感受到的那些温暖的、灼热的,亲切的、温柔的目光,如今仍然能够感受到,并常常以心头眼底的热做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