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结尾的故事

祝兆炬

　“老了!”是同学会的永久话题。

　　毕业30年后重聚到一起的我们，确实老了——额上的抬头纹真像一首横排着的诗；眼角密集的鱼尾纹，散发着一个风尘仆仆的故事。

　　同学聚会，就是为相互念念排在自己额上的那首诗，相互讲讲堆积在自己眼角的那个故事。

　　本着这同学会的宗旨，我想讲讲我那个还没结尾的故事。

　　故事开端于我在绍兴师专求学期间。

　　一个冬天的晚上，一等“绍兴师专元旦文艺晚会”结束，整个校园沸腾了，因为晚会上一个女同学臻于完美的舞蹈、一个男同学逗得观众合不拢嘴的相声，深深地赢得了大家的心。同学们纷纷赞扬的同时，打听起了他俩的名字。

　　不料，第二天早自修时，我班有个还沉浸在昨天晚会中的同学，在教室黑板上乱涂道：

　　贺卫红的腰，

　　舞得出神入化了啊!

　　鲁兰周的嘴，

　　逗得人闭不拢口哇!

　　他刚写完，有个同学就上去了，严肃认真地对他说：“你乱写人家的姓名，等于把他俩昨晚的演出成果剥夺给人了。据我多方了解，那位女同学姓‘邵’不姓‘贺’，‘鲁兰周’应为‘鲁兰州’。”双方争论起来。又有一个同学站出来说：“争什么争?考证一下，正确答案不是出来了嘛——我到他们所在班调查去。”

　　那个同学一回教室，就在黑板上写道：“为尊重人才，为尊重演出成果，特公布昨晚演得最好的两位同学的高姓大名：女同学——邵红卫，男同学——鲁兰洲。”

　　我是个懒惰成性的人，又是个大龄光棍，平时总转悠在校读报栏、黑板报面前，因为那里女同学多些，想打草搂兔子，顺便找个对象，所以功课不认真，对要死记硬背的学习内容反感，尤其对诸如某作家的“真名、又名、籍贯、出生年月、代表作”之类的填空考试，更是恼火。内心只是埋怨老师，真是饱汉不知饿人饥了，总想拿你这些无用的东西把我们吊在教室里。唉，再这样下去，自己光棍头脑的职务是当定了。及至邵红卫、鲁兰洲的演艺轰动全校，受到同学格外的尊重，甚至他们的姓名也被人考证起来了，我才深深感到，才能对一个人来说，是多么地重要！我眼不瞎，脚不瘸，有什么理由不去成才?快去成才吧，也尝尝别人考证自己姓名的喜滋滋的味道，也享享姑娘红着脸孔找自己谈谈的快乐，也让学生们去记记敝人的真名、又名、籍贯、出生年月、代表作名称吧。从此后，我就有了个“我要成才”的故事。

　　三十多年过去了，我这个故事还没结尾呢。原因当然在于我还没有成才!三十多年的努力——失败，失败——努力，令我深深体会到，要给人类文明增添一豆萤光，是何其艰难!但我仍在做不懈的努力，为我还没结尾的故事，为我亲爱的母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