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动于衷上虞行

徐一中

　 2011年是我们78中文从绍兴师专毕业30周年。4月30日，早就属于题中之义的同学聚会如期在上虞举行，于是就有了我的情动于衷上虞行。

　　老实说，这一次的同学聚会使我动情，是有三个想不到。

　　一是想不到能把这次聚会安排得这么出彩。毕业30周年纪念，议题重要，脱俗却难。左不过叙叙旧，吃吃饭，留个影，发点纪念品，曲终人散就记忆渺茫。可是这一次，首先在议程安排上就不落俗套。大家一起住下来，一个晚上，让分手已久的同窗好友可以比较充分地交流，以慰多年的牵挂。聚散结合，堪称人意。其次是礼品。办过事的人都深知准备礼品的不易，既要有意思，又要有品位。这一次准备的居然是一个越窑青瓷——上虞的特产。图案是宋六陵的标志：青松，配以敏尔同学的题词：“青春飞扬宋六陵”，还有钤章，真是称绝。它是我肯定会毕生珍藏的心爱之物，不管它价值几何。第三是主题，学刚同学在主持辞中就明确提出5个词：3年，30年，宋六陵，怀念，感恩，准确涵盖了我们强烈而复杂的感情。相信绝不是信手拈来，一定是深思熟虑的产物。

　　二是想不到为办好这次聚会，好多同学那么专注投入。卢一勤同学是三年前就立下邀约的，岁月更替而此心不移。这一次她是事无巨细，样样躬亲。议程安排，礼品定夺，会场住宿，景点车辆。30日更是一早就到宾馆，踏看落实，又安排上虞的同学分头负责联系接待各地的同学。诚如她自己戏说：“又当了一回生活委员。”直到晚上10点，我们散步回来，她还在宾馆大堂迎候我们。我向她道辛苦，她私下告诉我：不辛苦，反高兴，只是一早出门，到现在还无暇回家，实在太热了，只好请驾驶员去家里取来一件衬衣换上，才好一点。学刚和伯怀同学不但筹划了整个活动，还曾亲赴上虞考察、审核礼品。柏勋同学发通知，定人员，请老师，做了回名副其实的秘书长。光我收到他的短信，连同回我的就有四次。还有上虞的几位同学，这一回是当好东道主，办好同学会，叫人看到了集体的“战斗力”。集体战斗力是由组织纪律约束产生的，是外力的作用，而上虞同学个个倾力投入，是由于浓浓的同窗情谊吧？还有敏尔同学，其政务繁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几次同学会他次次出席，而且每次都发言，每次发言都警醒而丰富，绝非敷衍，绝无官腔。真个是叫人如沐春风。

徐一中（中）

　　三是想不到有那么多同学拿出了那么厚实的成就。兆炬同学的《台门》计划写5部，200万字，已经完成60万，还说在同学会上这么放炮是为了给自己压力，言谈之间的自信和气度叫人起敬。月泉同学更是不哼不哈地发言说，自己的作品已由作家出版社出版，今天就带来了，每人一册！忠堃同学的姓名联让人绝倒，他把全班每个同学的姓名编成联句，既可见他的奇才，也可见他对每个同学的了解和深情。更不用说有的同学政绩卓著，有的同学著作等身，有的风华正茂，有的则已经功成身退。

　　坐在舒适宜人的会议室里，听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口音，我的心里极其熨贴。老师同学一个个倾诉离情，介绍经历，分享思想的成果，字字珠玑，叫人俯拾不迭。敏尔同学说：怀旧不是年老的特征，而是经历的产物。我不禁为其精辟而莞尔。

　　但是，我对绍兴师专的感情也不完全是怀旧的原因。

　　也许是年岁渐长之故吧，我遇事越来越爱想一想“为什么”。比如，宋六陵的3年为什么值得我们铭记30年，以至更长？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年逾花甲依然同学情重？我想，我是找到了答案。那就是：宋六陵是我，也是我许多同学的人生的里程碑。

　　我是具有十年插队知青生涯的绍兴人。十年中最难捱的不是物质的匮乏，而是无可适从的身份迷失。在农村越久，就越是发觉自己永远不可能像身边的伙伴那样融入。而与城市越是疏离，也就越是觉得难以回去。于是我就戏称自己是“四不像”，甚至于曾指着青山的某一处说，将来要在这里建一座坟，碑上就写“知识青年×××之墓”。直到考上了绍兴师专，才恍然感到：我就属于它，属于78中文。三年前纪念入学30周年时，我曾写过一文，忆述当年入学时的心境，用了“解放”一词。先宁同学看后批道：“解放一词可大力铺陈。”我也深以为然。解放者，约束消除，身体极度舒展的感觉。所以说，无论当时宋六陵的条件多么艰苦，对我，都是天堂。

　　柏勋同学谈到自己喜爱写剧本，但是入学之时连莎士比亚和易卜生也不知道，勾起了我对一件往事的回忆。那是在我们入学后的第一个寒假，我表哥不知在什么地方遇到了拦路虎：唐宋八大家，就来问我这个已经是中文科的大专生。可是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只好表示抱歉。表哥见我也不能给出答案，只好失望而回。当时的我们是勤奋的，爱读书也读了不少书，因此考上了大学。但是多年的文化禁锢，让我们的见识十分偏而且窄，以致常常觉得自己就是井底之蛙，现在想来还免不了脸红。

　　我觉得，正是那样一种人生际遇，那样一种时代背景，造就了我，也铸成了我对绍兴师专，对宋六陵不移的感情。是宋六陵改变了我的人生道路，满足了我的身份认同。也就是说，是宋六陵开启了一个新我：事业、生活、成就、朋友圈，乃至我今天的一切。

　　伯怀同学的发言有“3年管了30年”之语，意为受教母校，保证了清正做人，清廉为官。我理解，所以能“管”，是因为母校给我们指了方向，开了眼界，提供了我们新的发端。我们求学宋六陵这3年，不同于初中或者高中3年，不同于其他时候的大学3年，甚至也不同于更著名大学或者更高学历层次的研修经历。它对于我们，是涅槃后的重生。它注定了要与我们的生命同在。

　　晚上，躺在床上，嘴巴累得不想动，眼睛酸得张不开，脑袋却不能停下来，这是我两年未曾有过的事了。今天大脑皮层的刺激太强烈了，应该写下来。于是开始字斟句酌。题目呢，就是“此刻，我的心里满溢着幸福”，或者，就用比较学究气的“一个中心词：幸福”。拿起床头的手机，睁开酸涩的眼一瞄，2：41。算了，顺其自然吧，能睡多少算多少。

　　这次第，怎一个情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