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友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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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来名和我一样的学生,满怀憧憬,来到嵊县黄泽。迎接我们的,并非心目中的“大学”——这里是母校为扩招而临时增设的一个教学点;办学地点远离县城,弹丸小地,四周被农田水渠包围,当地俗称“烂田头”,大家后来戏称它为“烂田头大学”。校内设施简陋,印象中只有一个教室大小的图书室,图书少得可怜。没有餐厅,不管春夏秋冬,在食堂附近半站半蹲露天进餐成为校园一景。没有教授、副教授,也没有讲师,任课老师几乎清一色都是从嵊县各地中学临时抽调来的。
严格意义上说,那应该不能叫“大学”。不过,对于我们这批经历“文革”曲折的学生来说,这不算什么。小小的失望很快就烟消云散,大家学习热情高涨。
那一年,我18岁,在班上属于小字辈——当时同学中大约有一半已经拖家带口,最大的年过36岁。那些本来早应该大学毕业成为各行业专家的大哥大姐,遭遇十年“文革”动乱求学无门,现在终于等来最后一次机会,跟小自己十多岁的弟弟妹妹一起上学。他们走南窗北,阅历丰富,珍惜光阴,珍惜机会……令我们这些年少者望尘莫及。
历史证明,他们是共和国恢复高考30余年来最优秀的文科大学生。无论是学业,还是为人处世,他们都是我们名副其实的“老师”。和他们整日相处,不知不觉中我们也跟着提前成熟起来。这种“老少同堂”现象,是特殊年代的特殊产物,可惜当时因为条件所限,没有留下一张合影照片——连毕业的集体照都没有留下。
我们那些可爱的任课老师,带着给中学生讲课的那份执著,给我们讲授大学课程。所选用的教材,有浙江一般高校编写的,也有名牌大学使用的品牌教材,如:王力主编的《古代汉语》、胡裕树主编的《现代汉语》、游国恩主编的《中国文学史》……
老师们心里只有教学,没有其他的功利驱动。尽管此前没有上过大学讲堂,但他们早年都毕业于名牌大学,了解大学的教学风格和大学生的需求。为了让自己的学生能够领略优秀大学老师的风采,他们不定期从省内外著名高校邀请专家进行短期讲课。这些外来专家,给我们带来节日般的期待和喜悦。有一次,专家来讲学期间带来了一本名著,一群捷足先登的学生每人2个小时,通宵轮流阅读。
曾经有一次,一位在杭州大学进修的年轻教师,应邀前来讲授古代汉语,满腹经纶,滔滔口才,潇洒倜傥,几乎迷倒我们所有老少同学。第二天大清早,得知他要返回杭州,像着了魔似的,我沿着校园外面的小溪流,一路追赶出足足一里地,结结巴巴地请他作最后的指点。
在这样的一个偏僻简陋的环境中,在这样一个崇拜学问的氛围中,我们的羽毛逐步丰满起来。我看到了山外的山、天外的天,找到了人生的航标。
30年过去了,我常在思考,母校带给我们什么呢?
她没有丰富的藏书,没有著名教授和专家,没有美丽的校园。但是,在校的老师和学生都有一种共同的品格:珍惜机会。同时,也都有一种不甘落后的执著:“烂田头大学”的毕业生,没有名牌大学,甚至普通大学的光环,每个人都需要有一身过硬的功夫,才有可能在未来争取到施展才华的广阔舞台。
那种珍惜机会的品格和不甘落后的执著,成为浓浓的校园文化,相伴我们成长,并逐渐融入我们的血液之中,催使我们不断向前,向前,不敢懈怠。
或许,这就是母校带给我们的最大财富,她使我们终生受益。回首30年,我可以很自豪地说,当年的母校虽然简陋,但是她在铸就学生品格方面,深具魅力,与后来我就读的母校北大相比,毫不逊色。
作者简介:梁伯枢,1960年出生,绍兴文理学院中文专业七八级毕业生,北京大学中文系硕士,现为国家外国专家局《国际人才交流》杂志编委会委员、编辑部主任,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著作有《现代汉语句法结构与分析》(与吴竞存合作)、《中国金融博导》(与刘彪等合作)等,曾采写过杨振宁、李政道、剑桥大学校长布鲁斯、国际奥组委协调委员会主席维尔布鲁根、AIG全球总裁苏礼文等数百位国际名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