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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友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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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入攒宫

2017-04-09 4775

 

说来也怪,攒宫多次进入我的梦乡。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我并不经常想起攒宫,却似有神人指引徘徊再三。用民间流传的说法,这是攒宫有灵气,经常入梦定是有何种关联。况且我在攒宫学习生活头尾也就一年光景,似乎也没有相思暗恋女同学之事。一个学生没有特殊经历,那日子过得太一般,为何常来入梦呢?

 

梦见什么?梦是飘拂不定的,那梦中有绿荫掩映的攒宫校园,有排排的法国梧桐,碎煤屑铺就的路,随山势而建的学生宿舍,还有那穿过高大茂密的古 松林后的 老师宿舍。梦是飘拂不定的,会梦到那旧监狱改成的高年级学长的区域,那里面人来人往穿梭喧闹,梦到那幢灰色的教学楼,梦到那个人声鼎沸的食堂,那一溜的黑板报,还会梦到校门口买那青菜面条和最便宜的香烟……嘴角流出口水,又沉沉的睡着。

 

有时想,定是那些在三尺讲台上倾力课徒的老师,让我梦回攒宫吧!那时的攒宫虽然作为过渡的校园没有高大的教育建筑,可有哪些刚从四面八方征召而来,带着深度眼镜的老师们活跃其中,这校园依然充满书香。学校因为有老师而能立校,也因为有名师而扬名。我们中文专业的老师可以说人才济济。绍兴本是人杰地灵之处,文革把绍兴的文化人尽数塞往乡下,反而使绍兴周边文人积聚,因此浙江师范学院绍兴分校成立,精英纷纷汇聚。以中学语文教育为核心的人才走上讲台,崭露头角。事实上这批老师成为日后绍兴文理学院人文学院的中坚力量。不知道老师们现在好吗?如果我擅长漫画,我必 能画出 老师们的神韵,他们的特点很鲜明,那种对知识的敬畏追求、对专业的执着深究、年长者的谦卑、山阴人特有的客套,还有深色中山装和挂得毕恭毕正的校徽。如果瘦个儿头发梳理得很整齐,那是 陈祖楠 老师,油光的大包头就是 吴国群 老师,稍有谢顶的是 陈越 老师,而讲课时偶尔不注意棉衣袖里的破絮露出来的,那是 王仁佐 老师了。 陈祖楠 老师是我们班的主力教授,他的课堂艺术水平很高,属于我校大咖级别,原来就是有名的语文教育专家,又是研究 鲁迅 先生的学者,德高望重,所以磁性很强,粉丝很多,我们都是忠实追随者。 老师后来做了绍兴文理学院院长、绍兴市的领导,正是名至实归。与 陈祖楠 老师的严谨持重相比, 陈越 老师显得特别轻松活跃,特别时尚,他文笔很好,才华出色,但并不专事写作,打球、摄影、唱唱跳跳,无所不能。35年岁月匆匆而过,老师们大都已进入耄耋之年,由于工作关系,毕业后很少与老师有联系,连基本的学生之礼节也没有尽到,真是惭愧。是否这种内心的愧疚,才使攒宫在脑海时隐时现呢?

 

说来也怪,攒宫是从一所旧的监狱基础上改造起来的。高年级的同学都住在那高墙里,残旧的电网还挂在墙上。可怪的是鸡窝里飞出金凤凰,哪些同学中出了好多精英,他们能说会道能歌善舞,特别哪些会写诗的、会写小说散文的,我都特别崇拜。78中文班我的崇拜对象林立,有诗人、书法家,还有当今活跃在政府机关和教育系统的学兄们,他们各自有特色和亮点,成就了一番事业。同班同学经常说我“眼睛向上”,就是指我老喜欢与上年级同学在一起。其实我在攒宫已经表现出社交才能。我与上下年级同学都处得很好。巧合的是后来的人生,我从攒宫走向社会,就参加警察队伍,几十年战斗在高墙内外,难道与攒宫的高墙有某些关联?学校毕业没多久参加了严打斗争,在省公安厅的十里丰农场,与罪犯面对面,管理、教育、组织生产、押送罪犯,从白面书生很快成为一名精神抖擞的民警。职业的选择往往是无奈的,想成为一名有成就的作家,却穿起警服背起枪;应当成为中学的老师,却东征西战与犯罪作斗争;学的是中文专业,却成了罪犯管理行家。1998年以后,我奉命上调省级机关,在省监狱管理局奉职。无论在什么岗位,我都一心扑在工作上,不忘老师教诲,不忘学生时的初心,一生最美好的光阴和主要的精力都用在为事业而奋斗上了。难道因为我的工作环境与高墙电网的联系,才使攒宫踏入我的梦境?

 

青春的梦想是美好的。从中学 黄光祜 老师拿着我的作文《登攀》在教室里赞许有加,我的黑板报上画的花篮下围 老师同学,我的文学和艺术的爱好便渐渐显现,到攒宫以后,争取做一个作家、艺术家的想法不断膨胀。瘦弱的身体、写作的狂热、自我的陶醉、搞怪的举止、和对世俗的反叛,使自己外化为一个江南才子的样子并自鸣得意。终日与几个有文学爱好的同学,半疯半癫,好似学了点徐青藤的样子。青春真的美好,我为我的青春而歌。物质虽然贫乏,可内心燃烧着强烈的火焰,只要学习得空,我们蹦蹦跳跳去富盛、上旺、吼山,时间允许我们还结伴爬五云山、香炉峰。买几个麻饼,翻墙到背后的宝山松林里,与好友成立东白文学社,也是我们干的。大学生活是散漫的,可对文学艺术的爱好是认真的。那时学校安排 唐弢 先生来校讲座,记不清先生讲什么内容,只记得大 家围住 先生合影,十足追星,糖粉。我还追过一位文学女星陈学昭,她的《工作着是美丽的》等著作,洋溢着作者对人生、对社会的积极向上向前的青春气息。这位受 鲁迅 先生影响深远的女作家深入生活第一线,热情介绍新生活,歌颂解放了的人民。尽管人生旅途上她受过无数次打击,但她在艺术上、政治上,始终恪守“生存着必奋斗”的信念,顽强战斗与写作。这种精神深深影响和教育了我。我与陈老多次通信, 关注 先生的文学活动信息。她回信告诉我,现在年事已高,应酬活动也多,已经心有余力不足,想做的事来不及做,大量文稿资料堆满房间。鼓励我们年轻人珍惜青春年华,努力工作。我与先生保持了几年的联系,我的毕业论文就是研究 陈学昭 先生。莫不是青春时期的活动在人到中年后,大脑皮层经常回闪,才使攒宫不时闯入我的梦中?

 

攒宫校园算不上标准化的大学校区,但绝对算得上风景优美。校园本来就建在宋六陵的风水宝地上,东边占了整个宋理宗的陵寝。西头还挨着了宋度宗的陵寝。地上文物虽然已经无处寻迹,但明清两朝所植的松树苍劲挺拔蔚为壮观,校舍沿着山势而筑层层叠叠,掩映在红花绿树之中。南有清溪发源于东南的大仁龙山,又有董家堰通攒宫之河,南宋时称御河。校区山水交融,风景如画。虽然本人学习成绩平平,但得到攒宫山水浸润,为我今后书画艺术的进步注入了活水源头。我40岁以后在书画艺术上投入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45岁小有成绩,50岁后参加书画社会活动增加,以山水画为主要方向的书画艺术水平逐渐提高,吴越地貌的山水画、以牡丹为主的花鸟画和书法逐渐为社会认可。有人问我,你的书画得何人指点?我开玩笑说:恐怕是祖上遗传的吧!我族系出宋太祖,其裔孙书画名人灿若星汉,赵令穰、赵孟頫、赵孟坚、赵之谦、赵朴初。宋人即有“太祖之裔多文才”之谓。自己认为学习并不努力,时间抓的不紧,只是靠祖上的基因才使我有书画特长,得到社会的认可。如果真是这样,那攒宫的风水真的滋补我身了。年纪增大后我才明白,这攒宫古松下,埋着的是自己的祖上亲族(世系表可查《赵氏清门源流(赵国灿著)》)。我想,我为祖上不知不觉守了一年陵,祖上把艺术的灵性渗透到了我身上。原来是这种人文祖脉的纠缠联系,才使攒宫在我梦中千回百转?

 

这些年,我几乎每年从杭州专程去攒宫,一是到母校转转,二是给祖先作揖。同学们逐渐走向中年、老年,攒宫校址也饱受岁月沧桑。原来黝黑遒劲直插云天的松树丛,已经稀稀拉拉了无生气。已经列入文物保护单位的区域,被蚕食分割,遗址保护性开发遥遥无期。我们校区原来美丽的景色已经不再,甚至找不到原来的路径。里面养鸡养鸭,不忍一睹。梦中的校园在哪里?晚上梦中醒来,我突然想,我们的学校如果有钱,把攒宫校区收回来吧,整整干净再办点教育,搞个教师疗休养基地也行,我们实在不愿意看到美丽的攒宫校区变成现在这样。这是攒宫学子的心愿,也是我最希望梦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