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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飞扬宋六陵||赞美所有的花草树木 李德忠

2018-06-07 2663

   李德忠,男,绍兴师专81届物理。曾任浙江省科协党组书记、副主席等职,现为浙江省政协常委,浙江省文史研究馆馆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浙江省美术家协会理事,西泠印社社员。

 


   至今,我依然保持着对花草树木进行赞美的习惯,这与绍兴师专三年的营养有关。
当年的师专座落与绍兴城乡下一个叫攒宫的地方:四面几乎环山,周边都属于东方红茶场。
   这样的山野,安排进一所历史悠久的有着浓烈人文情怀的师范专科,使得眼中的一草一木都可倾诉,如能歌唱。
   那时候,还没有手机、电脑和互联网;也没有可以有的公园、电影院和网球场。但只要你想发呆,如同身处今天那个小镇丽江,同样可以饱和你的目光,让青春飞扬。包括可以对这些花草树木的伫立凝望,伴随着思绪在美好中慢慢流淌。
  我赞美校园内外到处生长着的小草,不管生在小溪、池塘旁,还是长在山野、田埂上,不管它扎在何处,也不管是匍匐着还是挺立着长,我都一样地赞美它们。
   小草真可爱。可爱在灵巧,可爱在欢唱。那一截截的嫩绿,成长的那么干脆利落,无枝无杆,清清爽爽。当微风轻轻地拂过,齐刷刷地一起欢跳,声响是那么清脆,让人心里无比欢畅。当烈日曝头的时候,看看小草便觉一片阴凉;当心情郁闷的时候,想想小草,顿觉想放开喉咙尽情歌唱。小草的可爱到处可见,常常唤起存在于人们心底的那份善良;小草的可爱不显富贵,使得每个人都可以受其雨露,尽情地享受心态的阳光。赞美小草,使得自己慢慢地感到了崇高的力量,赞美小草,常常让自己想展翅飞翔。
    小草很倔强。它从不因为自己的弱小而悲凉,也从不因为自己的微不足道而绝望。秋冬,寒风来袭,小草开始去掉绿装,慢慢地变成枯黄。可当厉风扫过的刹那,除了草尖有些抖动,整株草既无痉挛,也没有丝毫地彷徨。小草们舒舒筋骨,整整衣袖,凄风中反显得更加挺拔和坚强。秋风可以扫落叶,但无法扫小草,自古一个理,疾风知劲草。
小草生命力就是那么地旺盛。海拔5000米的地方长不成树木,但可以生长着小草;城里水泥路基的狭缝之间,会突然迸发出一株嫩草;地震过后的废墟上首先长出的便是青草;火山吞噬过的山地,几十年不会再长东西,有一天若长出来了,那露出的第一丝绿色又是小草。
  小草有梦想,小草心中永远贮存着千万个梦想。如果有心去细察清晨的草尖上挂着的那颗晶莹的露珠,忽闪的亮光就是小草丰富的表达。它折射出小草的心境,不好高骛远,不异想天开,也绝不把空谈崇尚。知道自己的特长,珍惜自己的存在,也明白自己的前进的方向。绿,虽只有些许,但与其它的绿色没有什么两样。地球上大量裸露着的土地,若无小草,那该会有多少尘土飞扬;不管多么高档的绿化,最后都得靠小草填补空挡。有小草,再没有生命的地方也不会特别荒凉;有小草,便让人们产生许许多多遐想;有小草,才让人生永远有着美好的时光。每当这种时候,小草往往会情不自禁地眺望起内蒙草原的那个方向,就像一滴水珠想起了滔滔奔腾着的长江。这就是小草的志向,对生命放歌,势不可挡;给大地贡献自己那一份小小的力量。
小草虽小,但意义很大。它就是这样的自由奔放,随意生长,永远自信,从不悲伤,心胸和任何大树一样地坦荡,如同神仙着的小精灵,虽然小巧但极其精妙,纵然弱小但精神刚强。
   我赞美同样是刚强的松树,那可能是南宋王朝便留下来的几颗窜在茶树丛中的老松。它虽有着看上去就有点先声夺人的树杆,但这仅是祖宗世代留下的基因使然,它很伟岸,也很谦虚,从不孤傲,最灿烂的风光总是高高地跪盘在人们看不见的树冠上,人们如果没想到仰视一下头上,那映入眼帘的就只能是清一色的直挺挺的峻峭。
它全身留着大龙鳞甲的印记,不管直冲九霄,还是盘旋卧伏,躯体的鳞片总是那么棱角分明,厚实铿锵。是不是因为见惯了腥风血雨,也习惯了雷鸣风嚎,或原本就生长在天地之间,对所有一切它都无须畏惧,绝无恐慌。
    它的叶子确实全都是针状,但这又不是想故作玄乎,也不只是想单纯地表现阳刚,它传承了祖先留给的衣钵,用针状加上油光光的外表以保护水份不被蒸发,还可以少被虫咬。松树虽披挂着这身戎装,但骨子底里永远充满着慈悲和善良。假如有一天,别人非要让它受点伤,那它也只是日复一日地用自己的脂汁把疤痕补上。
它的顽强确实无与伦比,以至在很多地方都能见到它的模样:地中海汤汤的岩石边上伞状样的形象;南美的山坡上长得像我国北方的老槐树一样;布达拉宫稀疏的枝干但不稀疏的叶盖;北京城里公路两旁那一排一排地虽不显高大却透视着千年皇城凝重的古老风光,……
   人们已经习惯了将其形容成不朽的化身,好像缺少了松树,人间就缺少了伟大一样。它以自己的不屈启示着正义的力量;它以自己的多姿象征着人间的美好;它以自己的斑驳外壳启迪人们牢记历史的沧桑;它以自己的顽强挺立鼓舞着人们永远斗志昂扬。
我:
    我赞美柏树,因为我被柏树那点点滴滴的叶子感动了。这是大自然中为数不多的用点状叶子来描绘自己生命状态的树种。
多少次,我曾伫立凝望,展开着充分的想象,每一次,都让我肃然起敬,也常常让我神怡心旷。
   我理解柏树的胸怀,它不是不想体会一下子长出大片叶子的痛快,它喜欢痛快,它又何曾不想痛快!但是它认为微小也能凝聚成宏伟,点状也可透视出光辉,高贵的品行不一定非得张扬,博大的胸怀也可在静谧中分享。让痛快留给别的树种吧,崇高的志向让它选择了今天这个模样。
   我又不理解柏树为何有这么智慧,怎么就让它知道集合许多的点便能连成一片,当宋元画家还在琢磨用什么皴法能表达山体块面的时候;当哲学家还在高谈积点成线、以点带面的那刻,柏树早就完成对这一切的探索,用点彩高歌了对生命最终的礼赞。
从此,点点树叶们已经完全把握了聚散的奥秘,淋漓尽致地树立起了柏树的一派夭矫。  

我就是喜欢柏树的如此的雅量,在其细细碎碎叶子上就可以看到裸露着的敞亮胸膛。
我还特别地赞美包裹在柏树身上神秘的线条。那是用密集旋转的方式构成的树皮,它们全部用绳索般的躯体扭曲着生长。这些用数百年累积起来的充满力量组合起来的曲线,用一种刚毅无比的盘旋姿态一直在向上生长。向上、向上,翻卷起了身上所有的枝杆,这些被扭卷起来的深深地纹路,每一条都是那么地清晰和深邃,如同雅鲁藏布江大峡谷般地让人惊艳;亦如陕西遍布黄土高坡的沟沟壑壑。不知道它曾经历过怎样的坎坷,不知道坎坎沟沟上填满了多少的辛酸,但这明显属于生死搏击后才会有的印记,犹如太空电激雷崩后一道道美丽的光环。

我赞美这些悲剧般的绞拧线条,悲剧后留下的且只有坚韧不拔和勇敢顽强。当你看到柏树身上那么多的弯曲的伤痕,肯定会情不自禁地想起画家罗中立笔下那慈祥的父亲,柏树那苍苍岁月留下的印痕凝结成了父亲脸上深深的皱纹,所有树枝集聚的坚韧骨气完全可以看成是父亲那黑里透红的双臂。两者在本质上何等相似,赞美之中发现自己已有着一丝泪痕。
    我赞美槿杞柳树开花的模样,粉红色的花朵极其娇美,极其艳华,每年来到人间都有好几个月长,比起那也是好看的昙花一现,我实在觉得槿杞柳花是多么地庄重热烈而又温文儒雅。
   谁都明白花朵就是象征娇嫩温柔、妩媚和鲜亮,槿杞柳树的花朵当然也一样,它既无法抗争夏日雷雨的侵袭,也无法躲避伏天烈日的暴晒。那么,到底是什么让其特别地娇美和艳华,花期又是特别地长?
   我为此曾持续地观察过这种花的开放,终于让我发现其内在有着一种超强替代的循环保证着它的新陈代谢:每一天,它身上盛开了多少的花朵,必定同时有着几倍的苞蕾以及还同样是几倍幼嫩的花芽在准备。当一批花谢落的时候,紧跟着更多的花又开了;更多的花开了,更多更多的花蕾又已经长出来了。它用这种前赴后继的方法保持着一棵树上完整的花群的盛放,它是以如此的不间断的吐故纳新维护着槿杞柳花的光辉形象。所以槿杞柳的花只要开了,就不会轻易言败,从而,在它的身上便久久地看不到凋谢的貌相。
   我赞美槿杞柳树杆的坚韧,坚定地认为其韧性可与任何野藤比拼。将其圈作圆,树皮表面不会出现丝毫的裂痕;若想将其折断,那绝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情。它可以被看做是野树林放任地随意疯长;也可以被当成是无声卫士被种植成坚固的篱笆墙。世上基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止它的生长,只要随便剪下一枝又随便地往土里一插,就能悄没声响地随地快速成长。它的树枝也非常的漂亮和潇洒,特别是那些穿天状的枝头在空中自由飞舞的时候,柔软着韧劲,更是如同小山鹰一样地在空中高傲地飞翔。
我曾认为人们已经把它遗忘,但不知道它的精神是那么地不朽且还在人间传唱。
   我赞美刺骨寒风中绽放着的梅花,迎雪吐艳,凌寒飘香,铁骨冰心,世代颂扬。
不管已经有多少人把它赞美,至少人们肯定还未曾把攒宫那棵腊梅描绘,细疏二、三枝,挺瘦着的身材,没有故事,也未见传说,不知从何而来,不知今日安在?
这是我认真揣摩过的第一株梅,思量着从斑驳的枝杆中去寻找萧疏之美,对应先人对梅的讴歌,回味为何赞美的都那么绝对。
    虽然未曾见过湖北沙市楚灵王所植的古梅,也未曾探望黄梅县1600年的晋朝野梅,但我触碰过天台山国清寺内的隋梅,也抚摸过余杭超山大明堂院内的唐梅,我还在朋友家里闻过经历了700年的元代单瓣白梅的馥郁香味。
   大凡赞美都集中在花上,色淡香清,柔和腼腆,冰洁透彻,的确梅花之美美的无可挑剔。特别是不选春夏,独独绽放于冰雪,更让人们心生无限感慨。
然而,谁能离开枝杆单从花朵去判别年岁?梅枝可以老态龙钟,而梅花总是生的那么鲜嫩娇贵。这是用老命托起的青春,这是用一生的精髓养育的花蕾。如此强烈的生命比对,难怪梅花会那么的典雅高贵。
  赞美梅花,不是也该同时赞美斑驳的梅杆,为枝杆这样的状态喝彩。从看似苍老的树杆中发现中华文明优秀的文脉;从历朝历代的传颂中更深地去理解梅花的社会文化地位。
   我又开始赞美起师专内那少有的几株隐于众树之中的桂花。那团团簇簇的小花,拥满了整株桂花树,还有更多的花蕾在等待着绽开。
   吴越已有寺院种植秋桂。现在柯桥大香林那布满山坡的桂林,已经如此壮观,那么华美。这让我想问其中是否有几颗为历代寺僧所栽?但凡桂花树林的所在之处,都会有晨钟暮鼓,梵音缭绕,烧香进岁,我想若不是僧人喜桂,也必为桂树爱这佛之大美。明代中叶高濂曾经有过这样的描绘:“秋时,策骞入山看花,从数里外便触清馥。入径,珠英琼树,香满空山,快赏幽深,恍入灵鹫金粟世界。”金粟世界,可以谓桂,也可谓寺庙那一片空灵的棕黄色氛围。看今日龙华寺礼佛,兜率天宫妙岁,金碧辉煌,恐亦有金桂银桂的一份情怀:馨香不独揽,深秋涤长夜。
   赏桂最适中秋时节。此时天上皓月,宫中也已秋桂。桂花犹如繁星,繁星亦如秋桂。桂花常躲在苍穹般的茂密叶子之间,夜色浓时,照样只见秋桂,不见了树叶;如同秋高不见幽空,只见星星点点。按照绘画理论之述,其实只是暖色和冷色的区别。
月夕花虽然仍旧细小,然开得且最为稠密,其香如同60度的白酒,需要稀释后才可闻及。此时的小花由于实在太为繁密,不少已经挤出了座位,地面便似香林桂雨,天上星星如桂,地上桂雨一片。
  此时,端坐于桂下,实在闲情舒适;若泡壶龙井,举杯邀月,必文思敏捷,妙悟别来。悠悠哉,近在赏桂,远可观月,倒真有些乐不思蜀,只闻茶香如桂,桂又似茶的浓烈。
   如此感慨,源于师专那几棵深桂,今可赏杭州满觉陇秋桂,还有绍兴湖塘的千年寿桂,居然还是会经常云游于攒宫,将那温润和易一起品味。
桂赋仙境,善气迎人,何不赞美?
  赞美竹子复杂的单一。单一在竹叶,复杂在可以异想天开。单一是物质的,复杂便是精神的。单一的世事由于它的存在而常在似与不似之间,复杂的世人搞不明白真有看不懂的千篇一律。
  某日,狂风乍起,竹叶狂舞,独悟复杂正在于叶子狂迷乱舞的纷飞;某日,一画师意写百竹,领悟竹子不单一正在于叶子生长方向和叶面的旋转的无穷细微的透视变幻;又某日,和友人途经一寺,见竹影打在寺庙壁上,如诗如画,顿悟任何单一缠上了禅境,就不再单一。
   看来,正因为单一,留下的空间便更为阔广。人们本可以据己求索,遍寻意义,不用太多的束缚。
    郑板桥衙斋卧听,萧萧疾苦;蒲作英醉意苦涩,揣见盘郁;苏东坡胸有成竹,疏影横斜;文与可王者风范,太虚瘦骨……。自古以来没有一个画家不对单一的竹不发生兴趣,只是有意无意地让竹子承载了太多。
   有人解读着竹叶的一起一伏;有人体味着竹枝的抑扬顿挫;有人专注于掌节之间;有人想把竹筒的中空悟透。
   如果真想搞个透彻,是可求助于艺术,有些时候,形象的解读要好于苦苦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