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怀,男,1952年7月出生,绍兴师范专科学校中文81届毕业生。现任绍兴市政协副主席,民进绍兴市委员会主委,绍兴市社会主义学院院长。《教育改革中校长的教育哲学》等20多篇论文在省级以上刊物发表并获奖。2004年获“全国一级星星火炬奖章”。
去年10月,我们中文78级38位同学从四面八方回到了母校——绍兴文理学院(它的前身是我们就读的绍兴师范专科学校)。
光阴荏苒,今天我们都已为人父人母,有的还有了孙辈。虽然容颜已老,许多同学还是毕业后第一次见面,但乡音不改,彼此握手致意,还能叫得出对方的姓名。入学时相逢到如今相会,整整30年。30年来,体味了人生的成功和失败,品尝了生活的酸甜苦辣,回过头来才发觉“师范专科学校情愫”像一根线,总是萦绕在心中,难以忘怀。
感恩着,因为曾经失去很多
师范专科学校环境是艰苦的。说是大学,其实是刚从中师升格而来的“浙江师范学院绍兴分校”(1979年才正式定名为绍兴师范专科学校)。校园也是在原劳改农场基础上改建而成,一切到了不能再简陋的地步: 道路全是石渣铺就,一幢教学楼,一座礼堂,七八幢低矮平房用作宿舍。除了学校行政人员,教师没有办公室,宿舍既是生活之处,也是办公之地。那时真是要什么没什么,有的学科连教材都没有,老师自己动手编写、打印,有时来不及编印,只好在课堂上让学生自己动手抄。为了一本《诗经》,班主
生活自然是清苦的。多数同学家境不宽裕,入学时有的同学已成了家有了子女,困难更是可想而知。一个月就靠政府14元钱的生活补贴。不少同学抠门到近乎吝啬,一年到头尽吃老家带来的霉干菜,几乎不买学校小菜,为的是省下点钱,用来购买书籍和生活用品或者贴补家用。也没什么文娱生活。当时,全校仅有一台29英寸的黑白电视机,还只有周六晚上能播放节目,所以每当学校或攒宫茶场放映露天电影,大家下午就早早地搬条凳子去占据有利位置,为了防人挪动位置,还要拿绳子把自己凳子和周边几条凳子的脚绑在一起。
倒是校园的自然环境,别有一番滋味。校园坐落于离城区约20公里的攒宫。攒宫是苟安于江南的南宋王朝6位皇帝(实际为7位)安葬地,因而攒宫又称宋六陵。虽是皇陵,因屡遭盗毁,以致年久荒芜,不见陵冢,不见墓道,连断碑残碣也荡然无存,唯有散布其间的几丛参天古树,告诉人们这里曾经的沧桑。春日傍晚,满眼的翠绿,娇艳的映山红点缀其间,山谷中冒出一缕缕淡淡的炊烟,沐着落日的余晖,这时的你,会停止一切思想,静静享受着这里的美丽和温暖。山区的冬天来得急,似乎昨天还暖热着,突然一阵风一阵雨,就冷了。树叶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枯黄,在寒风中一晃一晃摇落着,无边的幽暗围上来,冷寂萧索。静静地走着,望着影影绰绰的参天古松,体味着宋六陵曾经的辉煌和岁月带来的衰微破败,这时的你,才能真正体味到宋六陵的韵味,宋六陵是属于冬天的。
艰苦的环境,且此大学和大家想象中的彼大学差距是那么大,虽不免有失落和无奈,可大家很少有怨言,毕竟上大学是多年梦寐以求的呀。我们78级多数同学是“老三届”,出生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后,经历过“三反”、“五反”、“反右”、三年自然灾害、“四清”,读书时又赶上“文化大革命”,经受过上山下乡的蹉跎岁月,谁都知道搭上这趟大学末班车是多不容易。我们事后知道,虽然1978年高考政审已不唯成分,但许多人还是心有余悸,招生组的老师大动恻隐之心,不让一个学生因家庭政治问题而落榜;有个同学当时体检不过关,招生组
记得一位哲人说过这么一句话: 大凡有成就者,善安身立命,一味怨天尤人,最终可能一事无成。我认识当初一同进校的理科班一位同学,他人很聪明,是应届生,在当年高考中,应届生要从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实属不易。进了师范专科学校后整天愁眉苦脸,总是埋怨学校这也不行、那也不好,听说现在在一所农村中学任教,依然有一腔的不满,常感叹自己怀才不遇。
懂得感恩,这或许可以说是我们78级学生的基本生活态度,也成为我们以后的处世哲学,也最终成就了78级同学的思想品质。
努力着,虽然不知终点在哪
“我们不一定成功,但我们要努力”,这句摘自
“老三届”入学时大都已到而立之年,早过传统的成家立业之年了,很讲实际。记得那时学校开设英语课,仅有的一点英语基础经10年“文化大革命”早忘得差不多了,即便应届生,也多是农村中学毕业的,英语基础都不怎么样。以后不就是当个语
虽然似乎也没什么明确的学习方向和目标,但大家对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却是相当珍惜的。
当时要学的东西似乎太多了。首任班主
入学时,不少同学是民办教师,有的还担任中学校长,其阅历甚至学识水平不在当时有的青年教师之下,但只要一进课堂,个个屏气凝神,专心听讲,认真笔记,生怕漏了什么。星期天也很少去游山玩水,宋六陵的松树下、茶树丛中,到处留下同学们苦读的身影。几位有深谋远虑的同学,不事张扬,潜心钻研专业,或苦攻外语。学校所处山区,夏天又闷又热,蚊子也特别多,但教室里每晚都是灯火通明,直至夜深。农忙季节学校免不了断电,有心者都自备蜡烛,即便停电也照学不误。毕业后,吴先宁、寿勤泽都先后考取了重点大学的研究生,获得了博士学位。我们那一届同学的特点是社会阅历丰富,都经历过底层生活的磨炼,但知识结构是有所欠缺的。“老三届”绝大多数都未完整接受基础教育,应届生在“文化大革命”中也没学到多少东西,恢复高考时就凭着那么一点自信、临场发挥和运气,居然跨进了高等学府。所以78级出几位领导似乎也顺理成章,敏尔同学就是杰出代表,要产生专家学者却可能性比较小,也真应了“天道酬勤”这句古训了,到现在除吴先宁、寿勤泽两位博士外,学刚、柏勋、兆矩
大三后,脑子似乎清醒了不少,目标渐渐清晰起来,我总觉得这
那时感觉似乎所有的人都在忙,尽管看起来大家都在神情平静地走着,但其实都在暗暗地加快步伐。所以毕业后可以这么说: 我们没有虚度这3年。
要说遗憾,就是我们更多地庆幸高考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而很少意识到自己应该为改变国家命运而负起的社会责任,因而缺失更远的目标和追求,“小富即安”的小农思想使我们人所固有的惰性有了心安理得的依据,一句广告词说得好: 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人啊,关键时刻是需要有人在背后猛击一掌的。
和谐着,相聚原本是种缘
前段时间和我的几位学生闲聊,说起老师,几乎所有学生都说,他们读大学时除了上课,平时很难碰到老师,上完课就闪人。这种渐行渐远的师生关系,和我们那时的师生关系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我们那时,老师就和学生同住校园,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造访都会受到热情相待,老
记得一次“文学概论”的考试,对试卷中恩格斯关于典型人物塑造的论述有不同的理解,考试结束后,互相争论不休,不服气的同学去文学概论老师陈云海宿舍申诉己方的见解,后来不知是老师感其诚还是觉得其言之有理,总之只要自圆其说,不同理解都能得分,争论才罢休。这种民主之风成为当时教学的一种状态。还记得一次
那时的学校领导也丝毫没有架子。当时,主持学校工作的是狄云来副书记,学生背后都谑呼其“狄老头”。狄书记经常下学生宿舍、食堂,嘘寒问暖,拍拍学生肩膀,甚至开个玩笑,和学生亲密无间,与其说是领导,不如说是父兄来得更贴切。
同学间也亲如兄弟姐妹,彼此不分你我。农村同学回校,总要带点土特产,“哗啦”一下倒在桌上,你一把我一把马上抢劫一空,为改善伙食从家里带来的小菜,自己还没吃上就成了公菜。山区交通闭塞,于是乎散步几乎成为“必修课”。每天晚饭后,三五成群或顺着公路、或沿着山间小路、或踏着田埂,边走边聊,海阔天空,谈人生、谈生活、谈社会。时而慷慨激昂、指点江山,时而戏谑调侃、放声大笑。有时也免不了争论,甚至弄得面红耳赤,但那份坦率和真诚,令现今的世俗者赧然。记得毕业前夕,几位同学相约带着酒和糕点,坐在上皋山上饮酒话别,想着就要分手,一向无话不谈的我们也不知从何说起,大家默默喝着酒,听着阵阵松涛,惜别之情油然而生。
2001年,毕业20周年时,我们部分同学曾回过一次攒宫母校。由于多年的废弃,校园荒芜一片,杂草丛生,断墙残壁。望着荒凉寂寥的校园,大家不免有些凄凉和伤感。徘徊在古树林中,林中斑斑驳驳的阳光有如散乱难拾的往事,逝去的时光和我们迎面相逢,我们相拥无言。抚着参天的古树,感觉宋六陵是近的,就在眼前,它触手可及;宋六陵又是遥远的,它勾起我们很多回忆和遐思,唤起我们对生命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