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长根
1979年植树节来临时,从我们401寝室开始,门前栽下了一溜树苗,有的能叫出名字、有的叫不出名字,半年后活下来的只有零星的几棵,之所以如此,因为与它们争夺空间的,除了从屋檐淌下来的水滴外,还有每一屋室内七八个健壮的、活蹦乱跳的青年。树苗立足的地方,也是他们进出寝室的便道,也是他们饭后聚会聊天的场所,由于年轻且不安分,无意中踩了它,不经意间折了它,那是常有的事。一年后活下来且开了花的,是我手栽的那棵树。
记得植树那天,我在一大堆树苗中选了它,当时它只有尺米高,有点像桔苗,能不能开花,当时并不知道。在我的手下,它从此便立在401寝室的门前,成了那一溜中的第一棵,而紧邻着它的,是出入寝室的大道。
一年后的初夏,它颤巍巍地开了几朵花,洁白、硕大,透着浓郁的清香。从那一刻起,它便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
秋天来临,它又长高了,同学碧昌看中了它,提出要把它迁到家里去。我没有同意,因为栽下它时,我心中曾有这么一个念想:三年后,我会离开这个地方,而我在这个地方曾经生活过,离开后总得留下点什么,它如今长得这么健壮,二十年、三十年后它还会长得更高,花还会开得更多、更大,那时,人们面对它,一定会说:此树真大,长得真好,种下它的那个人会是谁呢?
毕业二十年后的一天,同学们又聚在了一起,我有幸又回到了校园,下车后,我第一个寻找的目标便是我们当年的401室,便是它门前我当年栽下的那棵树。但遗憾的是401寝室还在,那棵我离开时已长得齐肩高的树却不见了。此情此景,我后悔了,当初为什么没答应碧昌呢?
母校,留在我记忆中的,除了高大却并不健壮,在夜晚能为我们送来阵阵涛声的古松;除了清澈但不见底,能在夏日给我们带来凉爽的青龙山水库;除了满坡的绿,春天满山的花;除了我那满头银丝的师长、头发已经斑白的师哥师姐、师弟师妹们,再有,就是那棵我栽下的、寄托着我的念想的、立在401室门前的树。
章长根(前排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