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友笔会
校友笔会
走过千山万水,踏遍大江南北,最难忘的莫过于人生的首次远行。那是1982年9月的夏日,十八岁的我拎着一只木箱,从诸暨同山出发,换乘三次公共汽车,辗转来到绍兴一个叫“攒宫”的小镇,在这个偏僻的绍兴师专宋六陵校园里学习生活了两年。
校园依山而建,林壑尤美。阅尽数百年沧桑而幸存的近百棵参天古松,默默陪伴着湮没于历史风尘中的宋六陵。校门口馒头状的一望无际的茶树,散发着“农业学大寨”的浓郁气息。
我们的宋六陵校园十分简陋:两根石柱构成的校门,一条夹杂着煤渣的卵石铺面的弯曲的主干道通向幽静的校园深处;校园里最高的建筑是一栋三层的教学楼,它收纳了三个专业的六个班级;男生寝室仅一栋二层的楼房,女生及教工宿舍均为清一色的平房,零乱的散落在校园的角落;位于低洼处的体育场是校园内唯一的开阔地,却拥有一条用砂石铺就的标准的
僻静的宋六陵校园让我们远离城市的喧嚣,它用崭新的教学方式和不一样的培养目标,给我们的人生点上了关于未来的冒号,我们将从这里出发,走向成熟,走向世界。
姐姐、母亲和园丁
美丽的
……
人生百师,我特别感谢宋六陵校园的老师。不仅因为他们陪我走过了三分之二的大学时光,更因为在这个居乡间一隅的校园里,清贫的他们似山一般伟岸、松一般坚守、茶一般香醇。宋六陵见证了这段往事,往事未必如烟。
班上的小“菜鸟”
沈伟与我同年,其书法学习始于小学。沈伟性静,伏案习字几乎是他课余的全部。他的桌子永远是最乱的,无疑又是最雅的,纸墨笔砚帖无所不全,王颜柳米欧无所不会。我们不懂真草隶篆,却喜欢看他金钩银划。三十年磨一剑,沈伟终于成为中国书法界的翘楚,服务于母校的兰亭书法艺术学院。于有酒时舞墨、在无佛处称尊,其对书法艺术的追求数十年一如既往。
我和余建华的神交源于猴子般的好动。记忆中的校园礼堂很高,晚上昏暗的水银灯下,借羽毛球与空气的激荡带来的啸叫,我俩尽情释放青春的骚动。余建华无疑是我班最具战斗精神的同学,毕业前夕,他和张贤庆去了南京步校。余同学投笔从戎二十年后,以其过硬的军政素养供职于浙江高院。而我却在从教七年后,被这位好友当年那个神一般的预言带进了商海:那天,躺在上铺的他听着录音机里的歌,忽然大声说“我们一定会有轿车”。在那个连自行车都很稀罕的年代,敢奢望轿车者,唯余将军也!
刘建灿是我们的班长,在一群稚气的同学中,黑黑的他透出几分老成,然而“午休事件”使其稚气全露。那个午后,刘班长尖叫着跳下铺位,焦急地让大家分析其内裤糊状物之来源,他坚定地认为自己患了某种可怕的病,当时无人能解。毕业后,化学老师常兼生理课,方晓当年后生之患,乃春梦遗物耳!
穷苦的孩子早当家,对每月十七块八毛奖学金的使用,我们都严格执行着预算,鞋子虽贵却是计划内的。好动者“回力”,臭美者猪皮鞋,惟吴六江豪拥一双奢华的“三接头”牛皮鞋。皮鞋男举办过一次擦鞋大赛,鞋面最亮者获胜:选手们一字排开长蛇阵,双掌与毛刷齐飞,黑油共皮面一色,场面煞是壮观。属马的汤晓幸无疑是那次大赛的黑马,但见其手之所触,膝之所踦,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竟把猪皮鞋擦得亮如闪电, “三接头”甘拜下风。汤晓幸现在是精功中学的校长,他那个擦鞋时香汗淋漓的侧影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
远去的歌曲、军装和武术
我们这代人都是听着激昂的革命歌曲长大的。宋六陵校园每日晨播的台湾校园歌曲让我们如醉如痴,《外婆的澎湖湾》歌词通俗,《橄榄树》曲调柔和……如今,随着校园歌曲的远去,很多传统的东西也消逝于商品经济的洪流中,就象宋六陵老死的古松。然而我们并不悲伤,时代总是跟随文明的脚步前行,犹如沈伟的书法,握住了青藤古朴的神,还透着自己灵动的韵。
如果说大一时,我们还满面青涩,大二的我们则试图变得成熟,这种改变常始于穿着。楼上的物理男们,西服笔挺其身,乱发枯黄于首,仿佛一棵棵早熟的毛桃。一楼的我们则反其道而行之,清一色草绿军装,喝老酒踢正步,绝无扭捏之态,尽显阳刚之美。
82年《少林寺》的上映掀起了武术热。团支书蒋贤生虽酒量不大,却迷恋于醉拳,喜小酌后习之,常人醉拳不醉,令大家捧腹无数。八一化学的新良学长好南拳,曾在83年的迎新晚会上亮相,闪转腾挪、有板有眼,赢得掌声如雷。实习时的谢学长是我爱人的老师,又娶了我班的吴茹君为妻。同学变成师娘,降了辈份的我见面时便纠结于吴同学的称谓。
……
84年下半年,我们作别宋六陵校园,迁入和畅堂。语文课的陈浩老师和我们聊了很多,关于宋朝、宋词、宋六陵……时光流转三十年,少年已白头,当年陈浩老师教的戴望舒的《清愁》,虽仍能倒背如流,却已唱不尽我们对早年大学生活的无限感叹。
宋六陵校园,
我来时,诸暨-绍兴-攒宫-您,
我走时,您-攒宫-绍兴-世界。
今天的我,
正和您一起老去,
而我们的母校,
却依旧年轻!
2016.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