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嵊州市法院 陈华艺
人一旦上了年纪,便极易怀旧,尤其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
今年的雨水,特别地多,印象中自春节后这些天似乎就没有怎么晴过。昨夜,照例又是这恼人的雨点将我从梦中吵醒。睁着老眼,窗外紧一阵慢一阵的风声,又将我带回到了久违的宋六陵。
我是在1978年深秋的某个黄昏,于辍学务农6年之后,背着破旧的行囊,踏进设立在绍兴西部山区宋六陵的浙师院绍兴分校大门的。
记得那大门很有些破旧,黑漆的锈迹斑驳。可在我的眼里,她却是那么高大神圣。因为进了这大门,便就进了师范。何为师范?古有名训,学高为师,身正为范也!
确实,在当时的浙师院绍兴分校里,还真卧虎藏龙,聚集着那么一批足以叫我等学子受益终生、身正学高的先生们。
俞副教授是当年学校里唯一的一位副教授。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教授远远不像如今这么泛滥,一个个可全是诗书满腹,国宝级的人物。俞副教授在物理科任教,而我读的是政治,按理说隔行如隔山,本无缘聆听他的教诲。可恰恰是他,用身教给我上了一堂印象至深的课。
因我们学校地处山区,远离城市,食堂的伙食便很是糟糕。而当时因文革刚刚结束,食堂里的职工对师生们的态度,比之伙食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俞副教授正是不满于此,而弄了个炉子,坚持自己动手,虽不丰衣,唯求足食。食堂粗劣的饭菜,个别员工粗暴的态度,终于激起了同学们的愤怒。于是便自发地组织起来,开始集体罢菜。就在罢菜活动开始后没几天,学校黑板报上突然登出了一篇俞副教授写的文章,谆谆劝导学生,需以学业为重,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大好时光,切记到学校是来读书的,而不是来美食的。在当时,俞副教授的文章,对我们这些血气方刚的青年学子,不啻是一记当头棒喝!我们终于开始变得冷静,罢菜风波在多方的调停下,很快也就平息下来。嚼得菜根,百事可成。正是这艰苦的生活环境,造就了日后的不少才俊。
宋先生,是我们班的哲学老师。记得有天下午,宋老师在课堂上突然对我们提问,你们谁能去买一斤水果来?当时我们都觉得可笑:不就是一斤水果么,谁不会买!可细细一想,便觉得犯难起来。因为在没有指定是哪一种水果的情况下,叫你笼统地去买一斤水果,还真的很难。在一片惊诧声中,宋先生因势利导,娓娓道来。他说,任何抽象的泛指,总是通过具象的特指才得以体现出来的,比如为人民服务,就应该是为张三、李四、王五等一个个具体的人服务,否则,一切都只能是美丽的谎言。这堂课给我印象极深,前些年,我还以《买不到的水果》为题,专门写了一篇短文。文章在《联谊报》发表后,相继被《报刊文摘》、《青年文摘》等多家报刊转载,被一些学校编入课外辅导读物。某省有关部门还将它编进共产党员先进性教育活动教材,并被中国青年出版社选入哲理小品文《鸟鸣心中》一书,在社会上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朱顺天先生已很有一把年纪,许是畏寒,终年戴着一顶帽子,而他的烟瘾似乎比他的年纪还大。朱先生总是踩着上课铃声踏进教室,从不迟到,也决不早到,像钟表般准时。当他踏进教室,不管天气多冷,头一件事总是将头上的帽子取下,放在桌子上,同时,把叼在嘴上的香烟摘下,掐灭。他又从不拖堂,一旦下课铃响,便飞快地将帽子戴上,再划一根火柴,将香烟点着,青烟袅袅,飘然离去。
一别半个多甲子,不知当年的先生们,如今还健在否?
学校,是教书育人培养人才的地方。教书的目的,全在于育人,而所谓的人才,首先必须是堂堂正正的人!
感谢母校的先生们,用言传,用身教,授我们以知识,更教我们怎样地做人!